扔掉书本上街去
寺山修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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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明白“正义”是个政治用语之前,我们不得不付出了漫长的时间和巨大的牺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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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种情况下,当我们看到政治上处于弱势的大众要求有“另一个正义”“另一个法律”时,这种要求本身,难道不已经反映出了他们只能无条件接受管理与统治的丑陋现实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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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邪恶不过是正义化装出来的”,一个社会的正义是另一个社会的邪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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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反正这个世界怎么着都行,所以大家就‘怎么着都行’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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实际上,单从外在生活来看的话,现代的工薪族(就是大部分日本人)已经绝望了。所以当他们想从这个停滞的时代里找找“有什么好玩的”时,就会打打麻将,玩玩扒金窟,要不就去赛车场花点儿小本钱试试能不能赚个对本利。这样一来,他们会越来越感到自己从事的工作只是临时混日子。这就是“希望病”的早期症状。“我现在的生活,表面上看来是在消极遁世,其实早晚有一天我必定能靠文学自立起来。”说这话的并不只是酒吧里的女招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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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并没有什么“本来面目”。当他们纠结在这种“幌子工作”意识中时,就得靠生“希望病”来缓解烦恼。不能如此缓解这种烦恼的,则是那些死在麻将馆二楼的工薪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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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连偏见都已经没有了。既没有思想的偏见,也没有兴趣的偏见。当然,利奥·洛文塔尔在《偏见的研究》中指出过:“当存在偏见的时候,个人内心会有潜在性的倾向。这种倾向有时会变成外部刺激,把人从社会闭塞中救出来。”然而,他没有注意到,那些死去的工薪族是被无差别地一律当作机构的零部件来对待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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机械性的社会机构大批量生产着同样的人,长此以往,人们将渐渐不知道自己是谁了。 若是在以前进行“什么可怕”的问卷调查,一般人的回答肯定是“妖怪”。若是现在,人们多半回答的是“原子弹”。然而真正可怕的或许既不是原子弹也不是妖怪,而是“太平无事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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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太平无事”的时代缺乏浪漫,它意味着那些深知未来将一事无成者的绝望。“要是提前知道了明天发生什么事,谁还有兴趣活到明天!”这种浪漫派的感慨姑且放到一边,再来看看那些工薪族们吧,他们可是对“退休之前会有什么变化”清清楚楚了然于胸的。现代怪谈故事,讲述的就是这种太平无事的“可怕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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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说明,单一破坏主义必须是更能撼动整个生活的“实际行动”。它挑战的对象是我们被给予的一切,所以如果没有不厌其烦反复进行的改换职业、搬家迁移、离家出走……它就是没有意义的。我绝不是在鼓励进步,只不过是在鼓励移动。坐标轴确定之后再实施移动,总是能够开阔新鲜的视野。我认为,如果要对社会闭塞和“早就知道明天会怎么样”的状况进行挑战,这个时代就必定需要这种无休无止的运动。C·威尔逊说得很对:“面对某种挑战,既有稳妥应战的文明,也有应战失败的文明。”然而,即便改换工作、搬家迁移看来毫无作用,我觉得也有必要去试试这种单一破坏。